然而,他還是有別于常人,他一如既往的把高速路下的通行涵洞作為候車室,等那班永遠不可能來的列車。他年復一年的等,這一等,他也從一個年輕小伙,等成了白發蒼蒼的老人。
他說,他要去新疆。
原來,他在新疆時曾經做過老師,他風華正茂的時代,是上山下鄉如火如荼的時代,他成為眾多知識青年中的一員,響應號召還是自愿已經不得而知,但他的確是去了新疆,而且一去就是十一年。
我小時候就認識他,那時我不明白他在等什么,大了一些,聽人講起他的故事,雖然只是只言片語,模模糊糊,但卻有一股強烈的辛酸氣息,常常讓多愁善感我念念不忘大半天。
在新疆,他和一個同樣是知青女孩,相愛了,兩人簡簡單單的辦了喜事。
我不清楚老師是不是也要去勞動,總之他扒上一輛擠滿人的卡車,去山區勞動。
他的妻子聽到了卡車出事的消息,很多卡車上的知青把年輕的生命留在了山區,她不知道丈夫怎么樣,她覺得天塌了,她失魂落魄的趕到醫院。
他幸運的躲過了災難,只是受了一點輕傷。
當他從醫院出來時,他看到妻子憔悴的站在門口。他熟悉的身影一出現,她瘋了一般撲到他的懷里,緊緊的抱住他,手指掐進肉里,把淚水統統抹在丈夫的身上。丈夫尷尬的立著,一股熱流在眼眶中打轉。他忍住了不讓淚水流下來,低著頭輕輕的說:“我沒事的。”妻子沒有回答,卻抱得更緊了,抽泣的聲音也更大了。
他們彼此答應,永遠不離開對方,永遠不讓任何人帶走對方。
這樣平平安安的過了幾個月,惡運再次眷顧這對小夫妻,這次他的妻子沒有能躲過突然降臨的災難。
他們早晨分開的時候,信誓旦旦的彼此承諾要回來一起看夕陽下山。
可是那天從中午開始就沒有了太陽,大雨磅礴的下,罕見的大雨引發了泥石流,他的妻子被無情的泥石流卷進了山谷。
他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正在翹首以盼妻子的歸來,那一霎,他的血液也凝固了,他沖到事發的現場,卻再也找不到心愛妻子的身影,望著無底的深淵,他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
在場的人都紅著眼,搖頭嘆息。
后來,他受了刺激,精神變得恍惚,每天一個人在黃昏時不住的念叨,等待妻子的歸來,領導實在沒辦法,只好將他送回了家鄉。
回來后,他的病情不但沒有好轉,反而越來越重,他年邁的父母欲哭無淚,只能遂了他的性子,讓他一個人早出晚歸,去等那一班永遠不會來的火車,他要坐火車去新疆,找回他的妻子。
他把通行的涵洞當作候車室,一等就是幾十年,無休止的等待耗盡了他的大半生,他卻沒有放棄,也許這輩子他也去不了新疆了,他還是執著的等著,等一個等不到的結果。
他的故事耐人尋味,他的一生是一段凄涼經歷。我有時會思考,老天為什么總是捉弄那些脆弱癡心的人,讓他們飽受生活的磨難,最終變成無法挽回的悲劇?
抑或,這些人懂得用一生來等待的人才是真正的堅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