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懷著驕傲得男生,留著長而飄逸得碎發(fā),修長的手指夾著筆端來回旋轉(zhuǎn)。他是一直得意于這樣的游戲的,眼角的余光中充滿了對周圍的不屑。最后一排的角落里是他不羈的天空,充滿幻想的無限可能和少年的無知自狂。這是他的生活方式,直接的有些生硬。
她和他本該是沒有任何交集的。可是有些故事的發(fā)生永遠(yuǎn)超乎我們的想象力。
我喜歡你。
那個清晨,溫和的陽光透過教室那扇因為年代久遠(yuǎn)而長滿紅銹的鐵窗。靜默的鋪開然后燦爛。自修課上沙沙的寫字聲于以及不斷被翻頁的卷子的嘩嘩聲,淹沒不了那個聲音。
我喜歡你。
他對她說。在她維持教室紀(jì)律的時候。他的眼神深處究竟是一種溫切還是一種自負(fù)她分不清。或者說關(guān)于愛情還是友情她分不清,在某一個以單純來衡量這個世界的年代,她是迷茫的。比如他獨自坐在球場上看向盡頭的另一個球架以及長滿青苔的墻壁。她看向他。他亦迎上她的目光。
無言。
年少總是有回頭路的。他想。那個飄香的信箋,以及那個長發(fā)飄飄的少女。關(guān)于這個世界簡單的幻想。
我喜歡你。他為這幾個字徹夜不眠。
他記得她聽完他的告白,滿臉緋紅,飛也似的逃開的樣子,若三月一枝怒放的桃花,在風(fēng)中微微飄香。他喜歡,超過他對他世界里的煙卷以及籃球的喜歡。即便他曾陶醉于那些球場邊女孩的吶喊,包括關(guān)于年少那一點點自我甚至自戀。在某一刻,他曾覺得自己的卑微,但他是心甘情愿的。仿若那開滿花的樹下的一塊青石,他只是希望靠近她。
曉詩。他試圖在無邊的夢里抓住她的手,那時的她正向他揮手,要他一起去看一場三月的桃花。沿著文昌路坐203路的公車就可以到的,他總以為很清楚這個世界的方向,而她只是在公車上對地上的他招手。然后突然醒來。
在黑暗中,江邊的夜風(fēng)在窗外不知以何種情調(diào)吹散盲目。他在黑暗中摸索著枕頭找到那封飄香的信箋,他知道那里面有他關(guān)于這個世界最明晰的方向。
她說,但是請你好好學(xué)習(xí)。
他覺得自己可以,因為有她在。
世界大抵也就這樣,地老天荒。他隔著遠(yuǎn)遠(yuǎn)的距離看她,白皙的臉在陽光下透著青春的單純以及執(zhí)著,她告訴他,她要考北大的,希望他們一起。
他也失落過的。
我們在跨進(jìn)北大以前都不要打擾彼此,不要超過同學(xué)的界限。那張寫滿希望的信箋上,安靜的躺著她的墨跡。他發(fā)誓。
他是可以的。他想她也相信。
三月的雨。在江南的喧囂里。他希望一場雨能夠洗去過去的污點。
很久以后,他習(xí)慣了表揚與掌聲,當(dāng)時的少年活脫脫蛻變成一個舉手投足間洋溢著書卷氣味的青年。
他在北大的門口看見她,微笑一如當(dāng)年。是江南女子特有的桃花綻放之美。
時光輾轉(zhuǎn)。
在多年以后的某個俗套的同學(xué)聚會,他孤身一人參加。
然后迫不及待問起年少時的那個她。
那封情書,只是出自那個戴眼鏡的老教師之手。
我只是怕你失望,也希望你努力成材。
他只是追究著她的下落。
他終于開口,然后老淚縱橫。她在初中畢業(yè)就喪生在一場車禍里。
而他愕然。
關(guān)于北大校門口的那個她。
關(guān)于。
那個告白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