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聽副校長講生命的智慧,我在下面模仿MargaretAtward寫起了意象詩,造成埋頭狂做筆記的假象,很是自得其樂。身旁的小貍對校長煽動性的話語頗有微辭。我會心一笑。在筆記本上迅疾寫下:我不認為人的一生可以在或多或少的調教下少走彎路,許多困難必須經歷,有些坎兒必須跌倒,成長不伴隨血淚,也就無所謂成長。真理只能在某一程度自我探索中給予啟迪,而非現成的陽光大道。我們仍在獨木橋,前進或后退,成功或失敗,都是與快樂無關的抉擇。而什么才是正確的理想,正確的方向,正確的目標?我想,對錯只有時間知道,冷暖唯有自己領受。
看完《近乎私奔》,果然有一種旅行結婚的沖動。作者穿著剪裁簡約的白色無肩帶緞質婚紗,妝容明朗,發式普通卻佩著幾朵純凈的山茶花,在PretorioPalace與愛人莊重起誓,在羅馬大道如趕集般牽手捕捉古老的陽光,在SanGimignano的葡萄酒店門口小憩……書頁上還插了一幀很藝術的照片:鵝卵石鋪就的灰色小巷,映著兩個相依的身影。幀底一行爛俗卻令人動容的注解:今生今世,好生相待。哦,還有,這是mixedmarrage,一對古靈精怪的異國夫妻。當然,我沒有意愿要追求這么小資情調的生活,只是作者筆間透露的隨性與調皮,令人喜歡。這是她的成就,這是她為自己創造的自由空間,足以使其在現實社會的網梏中游刃有余。看似事事無成,卻很快樂地順從自我的百出花樣。
清晨醒來,電風扇仍在旋轉,從溫暖的被子到清冷的陽臺,有些瑟索。這時候,似乎才有足夠的時間,將這所學校仔細地端詳。一棟棟紅磚房,和宛然在深山中肆意生長的樹。它們在道路兩邊,姿態非常奇異。枝干曲折,柔轉似舊時煙花女子在臨水朱閣上的俯探,招徠生命的過客。但因背景是陡峻的山林,又賜給它們一種莊重,一種仿佛與時間抵死纏綿后濃烈的模樣,教人肅然。如果一到夜晚,塵囂零落,明了有飛舞在耳際的蟲鳴,卻帶著遠古的漠然,猶不真切,像一串生了銅銹而無法開啟的秘密。曾兩次看到彩虹,無數次看到有碩大翅膀的蝴蝶,昨晚看到一只松鼠從廢舊的辦公樓跑過,步點緊湊,像個調皮的小鬼。而我很愚蠢地輕叫起來,不要跑,不要跑。轉念一想,它能跑去哪兒呢,依然是我們這個學校,依然是懷抱溫存的大自然啊。
秋意微侵,恰好讀到詩經的碩人,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傾城的貌,澄靜的心,莊姜已然是一個永恒的符號,代表美麗。但是,卻也避不過絕世紅顏的宿命,你的美枉再自憐,你的心剜割成土,任韶華輾轉流離,任清淚化作君王習以為常的秋雨。我倒要問問天,既賜你無瑕的清嘉,又為何吝賜你一段傳世的愛情?
因為不平凡,反而不快樂。幸福原來與美貌無關,與富貴無關。
只缺了蘭芷素汀濕桑羅裙,只缺了泡桐古琴撥出閨思淺淺,只缺了一場雨,一座橋,一把傘,帶來一個驚鴻一瞥的相遇。然后,拈下鬢角鮮艷的玳蘭,展眉一笑,褪落層層等待的風霜。思君令人老,軒車何來遲?
這里的生活是我所熟稔的,因而也歡喜。
世界很寬闊,不是那種寂寞的空曠,而是有足夠的空間,足夠的時間,接住記憶里美好的沉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