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又有幾次在教室里、校門口還有操場上小米都聞到過那種熟悉的氣味。她循著氣味的方向尋找,終于有一次看到了他——和一個女生牽手而過。淚,就從發緊的喉嚨里朝上涌,她死命地壓住,本就枯黃的臉色又蒙上了一層暗黑,人群熙熙攘攘,沒有人注意到她不動神色的異樣。
天,終于黑了下來。小米吃過晚飯,慢悠悠地走在教學樓的樓梯上,她最近報了英語口譯考試。坐在教室里,攤開口譯試卷,她呆呆地看著。眼睛卻并不在試卷上,不經意地瞟向坐在他正前方的男生后腦勺。她盯著那個后腦勺看了半天,忽然鼻子發酸,喉頭發緊,她卷起剛攤開的試卷,胡亂塞進書包,奔了出去。教室破舊的后門在她帶上的那一刻發出惱怒的巨響。
小米沒有注意到這一切,此刻的她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就是好好地發泄一場。她輕車熟路地來到校園西區的一片小樹林旁邊,一個孤零零的路燈下面,順勢坐了下來。一年前,也在這個地方,有個男生捧起她的臉,替她擦去淚痕,然后牽著她的手一起離開。今夜,路燈還是那么亮,如果他來了,定會看見她。他會帶她走嗎?不會的了,一切都已無法挽回。她不禁把把臉埋在雙膝上,抽泣起來。
還是那個路燈,還在那個燈光下,如果你能看見我在這里,會不會像從前那樣,帶我離開?
不知過了多久,小米的腿已經麻了,她伸開雙腿,想緩解一下這種不適。伸出去的腿似乎碰到了一個東西,小米茫然地抬起頭,發現身旁坐了一個人。跟他一樣,他亦一屁股坐在路燈下的水泥地上,所不同的是,他的臉定定地看著她的臉,眼神里有不舍,更多的是羞怯。他不是曾經的他,而是“后腦勺”。
“你怎么知道我在這?”小米定定地看著他,臉上有未擦干的淚珠,掛在臉上,冰涼冰涼。
“我找過來的,看你今晚才進教室就出去了,覺得不太對勁。”“后腦勺”被她盯得發毛,低頭回答。
于是小米和他聊起來,確切地說是小米一個人自說自話,“后腦勺”只是安靜地聽著,不時遞上一張干凈的紙巾。
那天“后腦勺”知道了為什么她會哭泣,因為這段時間彌漫在她周圍的奇怪氣味與一年前帶著他離開的那個男生胸膛的氣味一模一樣。
從那時起,小米知道,回憶,也是有氣味的。她多么難過,明明已經把他忘了,卻還一次次讓她聞到那股熟悉的味道,只提醒著她四個字:物是人非。她那么難過,明明想驕傲地轉身離去,卻為何一次次深陷回憶,不能自拔。
當小米終于說完的時候,她的心情似乎也跟著活躍起來。那一刻她想,有光的路燈總算沒辜負她,因為有光,就有人找到她,然后再帶著她一起離開。那個人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可以不再孤單。
和“后腦勺”分手時,對現實和未來的困惑讓小米的心硬得像鐵。她沒有再去過那個路燈下。因為,不去就不會哭泣,不會依戀,不會放縱自己。哪怕那盞亮著的路燈,其實一直照在她心里,至死不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