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的春節過得異常的寧靜,我是一個喜歡安靜的人,整個寒假我都躲在家里,手上依舊是書或咖啡。跟往常不同的是這個春節的陽光格外的明媚,我開始寫大量的文字,而我的文字依然是在那些抓不住的虛無夢想里掙扎,我看不到任何結果。
薄薄的陽光輕輕揚揚地在我手上飄蕩,我躺在床上看敞開的窗簾在風里沒有束縛地來回搖擺。不自覺的,我把被角緊緊地抱在懷里,就像一個受傷的小孩護著手里的僅存的安慰與幸福。我是一個害怕受傷的小孩,對外面的世界我總是太敏感,所以更多的時候我總喜歡一個人玩,一個人在文字里尋找最單純的慰藉。
我打開手機,看黑暗的屏幕瞬間變亮,手指在銀白色的按鍵上輕輕地滑動,我反反復復地翻動手機里的電話簿,看著那些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我只是輕聲地嘆息。我的朋友很少,少的只用一根手指就能數清,所以那些存在我電話簿里的名字大多已經浸滿灰塵,銹跡斑斑,而我能做的,只是小心翼翼地寫好我的文字,在文字里抓住我想要的感動,讓自己不至于太孤單。
我繼續往下翻著號碼,眼神依舊黯然。突然我停住了手指,目光停在一個親切的名字上——洪姣姣。
洪姣姣,一個曾經讓我掛念的名字,那個微笑曾經讓我感動的一塌糊涂。在這一刻,我又突然很想念,我想念她好看的眉毛,漂亮的鼻子,精致的嘴巴,纖細的背影……想念她的一切。我的嘴角上揚輕輕地微笑著,陣陣溫柔像暖冬的陽光融化寒冰一樣解凍了我冰封的心臟,鮮紅的血液開始流動,我靜靜聽著皮膚下血液流動的聲音,就像帶著耳麥聽著好聽的音樂。我知道我是想念她的,自從那一次意外的遇見,就注定我的想念將隨著我的血液一起流動,一直流到地老天荒,流到殷紅的血液里能開出冬日后的暖春。
于是,我想告訴她我愛她。
安靜的早晨,我能聽到陽光在我指尖開放的聲音,我打開了短信編輯的頁面仔細地揣摩著恰當的語句,無論我怎么寫,我總覺得不合適。對于擺弄文字,我有足夠的信心,可是現在的我卻像個手足無措的小孩。最后我還是發了最通俗的那三個字——“我愛你”,然后開始忐忑的等待。我能清晰的聽到心臟在胸腔里撲通撲通的跳,其實我是害怕的,我害怕被拒絕,害怕被拒絕后那個溫柔的微笑會消失,害怕那點僅存的幸福會在獵獵的朔風里孤寂地墜落,最后在一望無垠的寒冬中寂靜地埋葬,但是這次我沒有過多地考慮,我還是說出了“我愛你”。突然間,我有一種沉甸甸的罪惡感,像一個犯錯的小孩充滿恐懼,然后用一個害怕的姿勢抱著枕頭。
最后她回我短信了,她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只是呵呵地笑了一聲。我放開枕頭,緊繃的神經松了下來。我沒有因為她沒有答應而失落,也沒有因為她沒有拒絕而竊喜,至少我沒有弄丟那抹溫柔的笑。我微笑地靠在床頭,臉上沒有冬天里應有的肅殺,寒風的朔影似乎沒了蹤跡,留下的是一個沒有風的暖冬。
我承認我是真的愛上了她,盡管我可能還不懂什么是愛,不懂愛一個人是什么感覺,但是愛就是愛,沒有什么理由。但是她僅以一句笑聲回答了我生命里的第一個“我愛你”,我內心開始拼命的掙扎,混亂的思緒讓我窒息。此后的每天里我都過得飄飄搖搖的,忽然的,我發現我靜不下心來看書,甚至拿起筆在白色的紙上就莫名其妙地停住了,然后她的模樣就會出現在我的筆下,接著我就幸福地微笑。但是滿滿的整個假期我再也沒有提我有多想她有多愛她,對她我有一種敬畏,一種對純潔的敬畏,如同對蓮花一樣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我開始瘋狂地想念她,想念她讓我的變得恍恍惚惚。當我一個人安靜地凝視遠方的山尖時,我腦子里再也沒有飄過一句漂亮的句子,我開始有種空空的感覺,如同我的腦子突然被格式化,留下一大片一大片寂寞的空白,于是我慌了,我開始看大量的書,我想填補那個讓我恐懼的空白,我兩天看完郭敬明的《左手倒影,右手年華》,讓自己的眼睛在文字里尖銳的疼痛,那種無可名狀的疼痛讓我無法睜開眼,灰暗的疲憊讓我沉沉地入睡,但是當我再次睜開眼睛看周圍的一切,看遠處的青山,看夜空的煙火,看灌進空氣里的黑色的風,我的腦子里依舊是空白。我靠在房間的角落里寂寞地流淚,思念的痛苦,孤寂的辛酸,難表的言語,可怕的空白,一再一再的從眼淚中迸發出蒼白的轟鳴,一如黑色的潮水在昏黃的海邊呼嘯長鳴。在書桌上的記事本里我工工整整地寫下了“亂紅飛去焚寂花間,胭脂淚痕緣深緣淺”,然后讓淚水在眼眶里騰騰蒸發,寂寥,靜默,若隱若現。
整個寒假我都一直安靜的在家里呆著,沒有出去拜年。
我們加了對方為QQ好友,開始沒日沒夜地聊天。早上晚晚地起床,然后就看書寫字,到了晚上我便登著QQ耐心地等她的頭像亮起,一聊就是凌晨1點。我知道了她有一個姐姐,知道了她有一個幸福的家庭,知道了她學理科,知道了她的成績名列前茅,知道了她有同齡人沒有的成熟……慢慢地,我開始固執地認為我能夠讀懂她,就像在散發清香的紙頁間讀漂亮的文字。我想她也是喜歡跟我聊天的,她總說我的神情太憂傷,性格太孤單,她說她愿意改變我,愿意讓她的微笑在我的臉上開出一片金燦燦的盛夏,我心里流過一陣陣莫名的感動。這個寒假是我說話說得最多的一個假期,我沒有再像以前一樣孤單。
過完了春節,迎來了元宵,我們又開學了。
剛到學校的幾天學生會的工作很忙,我擔任學生會副主席一職。那天中午我們在學校多媒體教室里召開各班團支書會議,我站在講臺上慢慢翻著簽到本,看到了“高二(7)班:洪姣姣”幾個字,我心里異常的親切,然后我抬起頭將目光掃向下面。她筆直地坐在椅子上,左手輕輕地托著下巴,右手搭在桌子上,剛剛洗過的頭發自然地披在肩頭,我仿佛能聞到清香的洗發水的味道,她看著我依舊在溫柔地微笑著。我不敢沖著她笑,只是木然的把目光從她身上迅速地收回,手緊緊地抓著講臺的邊緣直至手背上的青筋顯出清晰的脈絡,然后安靜地低頭看著簽到本,裝成一副嚴肅暗淡的樣子。其實我是喜歡看她的樣子的。
在講臺上我洋洋灑灑地說了幾十分鐘的話,我的目光能過碰觸到教室里的任何一個角落,就像空置的房屋里,一束燭光就能填滿整個空白。每每當我的目光從她的身上劃過,我就會不自在,我不知道是害羞或是緊張,只是每看她一次我的心里就會有一種罪惡感,沒有任何緣由的自責。直到會議結束,我合上會議本,底下的人開始騷動,我才有意的朝著她的那個方向微笑,當我轉過臉卸下滿臉的嚴肅,然后將微笑上揚的時候,她卻沒有看見——她在整理著自己的會議記錄。我拽著會議本臉上依然微笑著,大步大步地走出了多媒體教室。
回到團委辦公室,我馬上發了一條短信給她:
“我看見你了”。
然后我捧著手機安靜地等待,等待手機發出嗡嗡的震動聲。中午的陽光依舊很濃烈明晃晃地扯著我的眼皮,等了許久她也沒有回我信息,我只能回教室午休,接著準備下午的課程,高中總是這樣的忙碌,有時甚至讓人窒息,但我想我是喜歡忙碌的。
大把大把的時光就這樣在我們刷刷的筆尖下深深地陷進黑色的文字里,紛紛揚揚的粉筆灰彌漫整個講臺,空氣里緊張的味道刺激著每個人的神經,大家都一樣在密不透風的題庫里看著自己的青春一點一點的流逝。我握著那只黑色的中性筆靜靜地坐在座位上,聽著老師講解圓錐曲線,然后在空白的草稿紙上情不自禁地寫上了“洪姣姣”。窗外的風依舊有些冷,只是在風的縫隙里,我能清楚地看見暖春已經開上枝頭。
下了晚自習,我攬著被風掀起的衣服大步大步地走出校門口,朝著我的房間走去。為了能有一個安靜的學習環境,我在學校外面租了一個房間,每天晚上我都會走在那條路燈昏黃的巷子里,用一個足夠寂寞的背影在巷子里來回穿行,然后看見一個一個神色黯然的表情從我眼前飄過,我也只能用一個近乎冷漠的姿勢低著頭走自己的路,沿著破碎的石板路熟練地拐彎,直走,再拐彎,再直走。
當我轉過最后一個拐角,走到屋外的大門時,我的手機震動了。我抱著書打開手機,銀白色的熒光在黑夜里顯得格外的清晰。是她發給我的短信:
“當你說愛我的時候,我手足無措了;當你說想我的時候,我感動了;當你關心我的時候,我沉默了,現在我已經準備好讓你走進我的世界,不知你是否還會一如既往?”
我反反復復地看了好多遍,然后靠在墻上閉起眼睛大口大口地吸著空氣,享受黑夜里冰冷的空氣在嘴巴里變暖的味道。我幸福的微笑著,任夜風灌進我單薄的衣服里,吹滿我身上的每個角落,一如漫山遍野的花香填滿整個春天。迎著薄薄的月光,我消瘦的手指迅速的在白色按鍵上劃動,我告訴她我還會一如既往的去愛她,然后我揚起嘴角推開大門走了進去。
我期待的這一天終于來臨了——2011年2月20日,我的初戀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