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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是場來不及的疼痛

來到這個不知名的小城約有兩年了吧,兩年光陰的確適合用來遺忘。在父母的安排下,我經營著一間奶茶屋,名為一夕。規模不大,暖色調烘托著卻也讓人感到舒心。空閑時就看看散文,增添點兒情趣,喜歡一個人安靜的坐在最角落靠窗的位置發呆,看著客人打情罵俏的幸福,偶爾也會想起我曾經的那個他。

江南水鄉、古鎮

“別哭了,昔時。我會永遠陪著你,有我在呢!”男孩緊張的不知所措,他只知道,她的淚水讓他心疼。

“會么?!你又不是我的誰,你和別人一樣,都是大騙子!”女孩哭得更兇了,歇斯底里也不為過。

“我不是騙子!真的!!這樣吧,我們拉鉤?”男孩盯著女孩哭腫的雙眼,友好的期待著回應。

怕是感受到了男孩真誠的目光,女孩破涕而笑

“那好,我們拉鉤!你永遠都不可以騙我、欺負我!”

男孩也笑了,寵溺的揉著女孩凌亂的長發

“好!我永遠都不騙昔時,不欺負昔時!”

許是哭累了,女孩靠著男孩單薄的肩膀睡著了,嘴角還帶抹淺笑,應該是做了個美夢。男孩看著女孩睡著的模樣久久移不開視線,良久,他微笑,在女孩耳邊輕輕的說:

“昔時,等我們長大了,我要娶你做我的新娘。”

每每想到這里,再無奈我也會覺得很甜蜜。當初年紀小,突然有個人信誓旦旦的說會永遠將你捧在手心里呵護著,內心總有股悸動或僥幸,即使誰都無法預測未來。

爾后我們每天一起上學、放學,一起討論題目,一起吃午餐,形影不離。雙方家長也都默許了我們的交往,昔時是游弋的準新娘已經成了一個公開的喜訊,似乎一切都已準備好,只等主人公們長大了。

我非常挑食,他就變戲法似得拿出一束心狀棒棒糖在我面前炫耀。

“這可怎么辦呢?本來打算吃完飯后請某人吃糖的,看樣子……”他故意停頓,眼睛掃視桌面上狼籍的飯菜

“看樣子,某人是不需要咯!唉,真是可惜了。”應該是很惋惜的語調,被他說出來反而有種魚快要上鉤了的挑逗。

我也佯裝發怒

“哼!好你個游弋,吃定我了啊。”

“也不是啊,這糖也不一定非要給你嘛!”然后他轉過頭對離我們不遠處的一桌正在吃飯的學妹們微笑,意思再明顯不過了,那就是:她們可不會拒絕的哦!

“拿過來,誰說我不要的!你少給我招蜂引蝶的!”我搶過游弋手中的糖,開始大口大口的吃飯。當然,并不是我有多么愛吃糖,而是我害怕有一天站在游弋身邊的人不再是我了。當依賴已過度,我想我是不可能瀟灑的退離的。

那時的我喜歡用臟手在他的白襯衣上留下手印,喜歡坐在他自行車后座上故意的搖晃,讓車沒有平衡的左右搖擺,然后他就會停下來,用嚴肅認真的語調制止我。

“昔時,不準再鬧了!摔傷了你,我會心疼的!”

而我就會眨巴眨巴眼睛裝疑惑,

“如果摔傷的是你自己呢?”

“只要你沒事,其余不重要!”眸光清澈又不失堅定。

我被他的嚴肅逗笑了,心里開心的要命,臉上偏裝出一副不在乎的模樣。

“好啦,敗給你了,不鬧就不鬧了。笨蛋,你要是摔傷了,我也會心疼啊。”

“傻丫頭……”游弋就捏捏我的臉,無奈的笑著。

然后游弋繼續載著我回家了,我摟著他的腰,問:游弋,你為什么要對我這么好啊?

落日的余暉灑在我們騎過的小路,他開口,因為昔時這個傻丫頭是我未來的新娘呀,不對你好還對誰好哦!

我想,17歲前我是幸福的,因為有他在,我的世界里只有歡樂與陽光。所有的人都在見證游弋對我的好,就連懷著寶寶的幸福新人都是一臉羨慕的對我說,昔時,你可撿到寶啦!的確,我以前也這么認為過。

我后來想,一定是我的幸福太過耀眼,耀眼到上帝都會嫉妒。不然,他怎么會狠心拋下我不管呢?!不然,溫和如他怎么會無情的扯碎我整個青春呢?!

內心深處只有大片大片的空白,每一口香煙的侵入都是一種滿足,一種放肆的悲傷。在我的肺部、心臟、靈魂里溢滿,漫過孤獨、漫過疼痛、漫不過內心的掙扎——向上、又向下的掙扎。會難過只是因為有那樣一個我還未被操控,沒有完全的泯滅。香煙的存在與奶茶屋不搭,于是顫抖的手指將火星掐滅、再點燃、再掐滅……反反復復。

很久都沒有見到他了,自從他在我點燃17歲蠟燭的那一秒。我不知道那個電話是誰打來的,但我在他清秀的臉上捕捉到了從未有過的緊張與不安!能讓他拋下我、拋下我們。

我知道出事了,但我沒想到竟是那么的快:

常和醫院,306號病房。昔時,我想和你談談。

我不敢想象我會見到什么樣的場景,但是我還是鼓起勇氣去了,只因為我答應過游弋,任何情況下我都要堅強。可是我卻不敢推開那扇門,我不敢確認里面那個少年會是我的游弋啊!

他瘦弱了許多,黑眼圈也加重了,出現了密布的胡渣,可是盡管如此他卻始終對著躺在病床上的女孩寵溺的笑著,嘴里說著什么將女孩逗笑了。他還是那個爽朗的游弋嗎!?!為什么我覺得此時他距離我好遙遠呢?這大概就是古人常說的“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吧,好心酸。

包掉在了地上,我才清醒過來,于是我拽著包在公路上狂奔,我不清楚游弋喊我去的目的是什么,此刻,我只想逃離!淚水沉重的往下砸,感覺不到疼痛。黑暗,無邊際的黑暗……如死般的寂靜……終于……他終于還是騙了我……

如果折磨可以讓我脫離過去,那么請不要管我,我只是個迷了路的孩子,如果你認識我,要記得把我送回家啊……不吃不喝,沒日沒夜的抽煙、喝酒,胃在對我抗議,可是我卻感覺不到痛了。我在懲罰自己的天真、我在嘲笑游弋的誓言……我被拋棄了……游弋…昔時……結束…

是很累了吧,那時的我感到身體深處的疲倦。不想說話、不想吃東西,靈魂脫離身體只剩下了軀殼。我喪失了一切能力,生存或是幻想。這樣一個世界,不存在永恒,不適宜童話。那么也好,請親愛的自己忘掉有關青春的美。他,承諾,泡影終究也有消失殆盡的一天。轉身離開,讓過往的一切人或事,像放飛風箏那樣,飛向遙遠的藍天,再也尋不見。

看著他瘦弱的身影,我還是忍不住心疼。可是我卻迫使自己假裝很堅定。

“終于想起要來見我了,游弋。”

他似是很疲憊,聲音有些沙啞。

“昔時,對不起。還有,我們之間……再見。”他要離開了,我知道再多的哭訴也于事無補。我說,

“是為了她么?好啊,呵呵,那我祝你幸福!”

他錯愕的表情在我意料之內。他大概永遠也想不到,有一天他所保護的昔時會不哭不鬧的跟他道別。他大概永遠也不會知道,那天我返回醫院見到了她。

我呆滯的看著她蒼白的容顏,她的確很漂亮,與此刻我的狼狽形成鮮明的對比,她有一種病態美,能輕易地勾起別人的保護欲,我卻只是一言不發的注視著她。

她笑了,帶著勝利者的榮耀,像個高傲的公主,那么的不可一世。她揚起手中的手機,我認得,那是游弋的。

她說:昔時,就像你看到的這樣。要怪只怪你的幸福太過刺眼了。

“那么,昔時,我也祝你幸福!”

他終于還是走了。幸福?我的幸福么?不需要了,我已經很幸福了。多好啊,我安靜的同我的幸福道別了。多好啊,我再也不用努力追逐游弋的腳步了,終于可以自由的呼吸了。我小心翼翼珍惜的幸福終于沒有了……

那個少年從此在我的生命里止步了,再也不會有人像他一樣的哄我吃飯、再也不會有人如他那般容忍我的任性、再也不會有人載我回家了……我想很久以后,這個古鎮也不再會有人記得“昔時會是游弋幸福的新娘”這段佳話了,因為我將永遠離開。

在離開前一天我去了曾經見證過我青春誓言的舊地,幸福的起源點。于是我在不遠處目睹了一對情侶的甜蜜:

女孩坐在輪椅上安靜的聽蹲在她身前的男孩絮絮叨叨的說著,笑面如花。微風拂過,男孩起身輕輕地將垂在女孩耳際的一縷發絲撩起,然后推著輪椅像遠處走去。

而那個男孩,不是別人,正是我曾經的少年——游弋啊,他還在,只是女主角已被替代。一轉眼便是物是人非。

不想打擾他新的生活,我花三秒的時間只為記住他的背影,然后毅然轉身,離開。

你朝南、我向北。

客人們已經走了,店內靜悄悄的,只有門口掛著的風鈴清脆的鈴音浮動著,我淺笑。隨手翻開一頁書:

當我們長大之后,才發現,曾經執著的追隨過的東西,不過是青春的一場紀念。

與愛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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